作者: 发布时间:2017-07-22 关注度:212
由于有这段交情,我非常高兴住在盖拉家,这里也是他们酿制白葡萄酒的地方。按照习俗,如有贵客登门,盖拉便会屈膝跪地,移去盖在Qvevri陶罐口的玻璃板,打开泥封,拿掉圆形木盖板,取出卡斯泰利酒款待来客。
亲友们陆续到达,连同盖拉的朋友、家人在内,总共聚集了 18 个人。他的母亲和妻子在火炉旁忙碌着。桌上摆好了西红柿、黄瓜、香草、jonjoli腌野生嫩芽、satsivi核桃面茄子卷、厚厚的奶酪片和khachapuri芝士面包。这时,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他站起来,准备敬酒,扮演起tamada酒司令的角色。
在基督教传入格鲁吉亚之前,当地人极为崇拜酒神狄俄尼索斯,而tamada这一敬酒传统正是发端于此。在格鲁吉亚偏远地区斯瓦涅季 (Svaneti),古老的格鲁吉亚语词汇依然保持着生命力,他们使用的“tamta”一词,指的就是在田间干活时领唱劳动号子的人。这个人往往是村里的智者或者长者,通常也承担着tamada酒司令的角色,意为酒桌上的主持人,负责调动宾客,活跃气氛。
格鲁吉亚的宴会常被比作知识的殿堂,这一传统据说源于伊卡尔托 (Ikhalto) 修道院。在那里,修道院院长会以祝酒的形式引出话题供大家讨论,这往往能让人学到深刻的人生哲理。
约翰恪守犹太教法典对这个词的定义。我曾在正统的犹太神学院度过了十二年光阴,对此再熟悉不过了。他说:“tamada这个词倒着拼写就是Adam,意为亚当,是指上帝创造的第一个人,同样也可理解为‘源于泥土’或是‘源于陶土’”。陶土也是制作Qvevri 的材料。餐桌上祝酒也是有严格规定的,Tamada负责引出各种供大家讨论的哲理性话题,决定该用哪种容器喝酒,是角杯,银质酒勺,还是陶碗;也可以建议用vakhtanguri的方式,挽起胳膊喝交杯酒,或采用alaverdi饮酒方式,由下一位对该话题有较深见解的人继续祝酒。前基督时期,Khorumi(译者注:一种格鲁吉亚传统战舞)舞者或是教会牧师借tamada的角色,解读最终被纳入基督教教义的各种神秘理论。
约翰或盖拉在场的时候,事情很容易变得神秘起来。事实上,正是盖拉说过,葡萄藤对自己的意义比人更大。葡萄藤是有灵魂的,如果感到被冷落了,它们就不会结果。“我说的不是喝酒,”盖拉会说,“我指的是一种关系。”
在格鲁吉亚,祝酒是宴会上不可或缺的环节,类似上帝的祝福或犹太法典中的献祭。不过,这里的祝酒可跟西方“为健康干杯”的概念毫不相关。在格鲁吉亚,祝酒词首先会以一个总述开场,如“我要为格鲁吉亚祝酒”,然后会详尽解释其中的深意。那天晚上,盖拉想为格鲁吉亚葡萄酒祝酒。他讲了一个故事,一位法国酿酒师问他葡萄园中用什么肥料。盖拉有点纳闷,不理解为什么需要使用肥料,他说,“我的土地都是靠祖先的血液滋养。你呢?”盖拉的祝酒词提到了那次谈话。“格鲁吉亚葡萄酒的生命力来自于血染的土壤。数百年来,我们屡遭侵略。敌人闯进来,拔掉葡萄藤,戕害生命。我们的国土浸透了祖先的鲜血。这就是我们独特的风土。我们有伟大的先辈,我们正沿着他们的足迹前行。我们清楚这一点,我们一直希望能取得与众不同的成果。为什么呢?因为我们的祖辈都是纯真的人,他们活得真实。”
盖拉继续说道:“同时,真实的人生也应该正视现实,永葆强大的内心。如果格鲁吉亚没有这样的内在品质,也不会存续至今。我们,包括约翰和我,并没有试图让传统‘长生不老’。我们只是普通人。我们能做的就是敞开胸怀,把我们做出的东西奉献出来。如果大家喜欢格鲁吉亚葡萄酒,就是因为我们的酒是真实的、原汁原味的。”
我在欧洲见过杰拉两次。一次在法国,另一次在英格兰,在那之后,他去了法国,游遍意大利,最后来到西西里岛,帮一位酿酒师在埃特纳 (Etna) 山埋下了一个Qvevri陶罐。我曾问盖拉这次欧洲这行的收获,他的回答颇为深刻,同样让人难以预料。“格鲁吉亚的风土能与欧洲相媲美,但是我们需要将葡萄藤种在更高的海拔。就像大家的做法一样,我们要在走得更高,在坡地上种葡萄。”
我认为,绝佳的风土总少不了风化的岩石、石灰岩、玄武岩、板岩、花岗岩和片岩,以及特殊的气候条件。目前为止,我走访的葡萄园都在卡赫基地区。但是格鲁吉亚也有高海拔地区,还有更多其他产区。我开始盼望着能看一看杰拉所熟知的风土。
我拿了块面包,又夹了茄子。格鲁吉亚的食物,就像葡萄酒一样,有种奇妙的力量,令我心驰神往。虽然我与格鲁吉亚没有血缘联系,但是格鲁吉亚人民、美食、讲话的方式,都打动了我的心。格鲁吉亚食物中也有精致的珍馐佳肴,比如酸奶汤,抑或玫瑰花瓣果酱。在格鲁吉亚,食物保持着原本的味道。在这片土地上,人物、风景、食物、还有更为重要的葡萄酒,绽放着永恒的活力、风味和质地。